一年一度的朱颜盛宴来了。

    娘子们早就穿戴精致,把自己的优点发挥到最大,黛眉花钿,斜红妆靥,一丝不差。

    因为这是楼里的大事,所有人都可以去主楼看的。遥想来了这里三年多,这是陆缈三人第一次可以看到的所谓千娇百媚,美人如云,群芳争艳,惊羡众生。

    那七人从琼琚楼出来的时候陆缈一时之间晃了神。

    她们拥围轻笑,你来我往,或是着烟霞银罗花绡纱衫裙,戴镂空莲花珊瑚步摇,雍容华贵;或是素衣白裳,高耸发髻间簪一朵馥郁芬芳的香玉;或是霓裳舞裙,丝带缠绕不休,珠翠满头,腕间白银九转玲珑镯轻盈作响;再或坦露香肩,衣衫半解,云鬓纷乱,妖娆妩媚浓郁的似要喷薄而出。

    她们手中不再捏着精美别致的纨扇或是绣花活灵活现的丝帕,换上了紫檀五弦琵琶,黑酸枝木秦筝,紫竹玉屏箫,白竹笛,紫檀木二胡,椴木七弦琴。

    或抱或握,或松或弛,她们笑的那样肆意而开怀。满园雕梁画栋盛放在那里,穿堂风扬起她们的裙角,飘然悠扬。金桂飘香,不及她们身上旖旎芬芳,绿菊傲然,难敌她们姿容盖世,芙蓉娇艳,惜败她们红妆霓裳。

    从琼琚楼到朱颜辞镜楼,她们步伐未曾停,踏入白玉台那一刻,所有宾客噤声注目。

    陆缈伴在维桢身后,挨着舒窈,笑看台上风华绝代。

    她从来不知道淑嘉柔美的燕绥最爱琵琶,手持之时温情莞尔,反弹琵琶也不在话下;反复无常最爱捉弄人,一张利嘴损人无数的甘棠身段妖娆,宽广水袖轻扬,便能舞一曲盛世风流;尖酸刻薄又美艳动人的南嘉素手点缀秦筝,兰花指弯,气度不凡;眼高于顶性情淡然的锦颀弹奏七弦琴悠扬,如画中仕女现世,美丽不可方物;哪怕最娇憨可爱的望泞,面对自己喜欢的乐器,推拉之间语笑嫣然,轻松明快。

    冷面无情心狠手辣的琬琰此刻也像是个了不起的乐坊娘子了,纤长手指反复按压,同温柔和善的菀青配合无间,如悲似喜,和着乐声绽放无限柔情。

    注定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艳的夜晚。

    朱颜七绝,分则各自称王,合则天下无双。

    光影璀璨,陆缈眼里映着灯火,和琉璃一般夺目清澈,她想如果大家永远都这样柔和的聚在一起,该有多好。

    她看向舒窈,明艳妖娆的一张脸透着说不完的羡慕和坚定,陆缈听她口中呢喃:“总有一日我也会走上那座白玉台,我也会成为七绝之一,不,我要最好。”

    很久之后陆缈想起来这句话,猛然发现,在这个时候舒窈的内心已经被欲望和野心完全侵占了,驱使着她用尽一切方法去做所谓的人上人。

    她笑了笑,握紧了舒窈的手,维桢不经意看过来,清凉的眸子暗了暗。

    从始至终,阿回都是她的第一选择,那她又算什么呢?

    无暇多想这个问题,菀青和琬琰奏完之后下来叫她们回湘竹馆和睿英馆去。

    表演结束,娘子们被带去房中单独演奏了,这里没她们什么事了。

    陆缈微微颔首,轻声道:“知道了,菀青姐姐和琬琰姑娘去忙吧,奴婢会把二位姑娘送回去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奴婢的呢?陆缈还记得慎娘和她说过的话,“在这里你想要清清白白的活着,就自称奴婢吧,来朱颜辞镜楼的客人多是有分寸的,很少有人会乱来,你说明身份他们便不会再为难。”

    有分寸这几个字背后的意思陆缈明白,朱颜辞镜楼的主子是慎娘,慎娘背后是当朝左仆射,官居二品,人们都管他叫赵仆射,陆缈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