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天梯(中篇小说)张宝同20171010

    天梯还是那样,但石阶上已被行人的脚步踩出了很深的窝痕,石阶的边上生出了绿色的苔藓,石阶间的缝隙中也长出了一些青草。走到石壁那垂直向上的云梯前,才发现这云梯已经不让攀爬了,行人只能从旁边重新开辟的一个蜿蜒向上的台阶朝上走,非常地安全,毫无惊险可言。于是,我就给妻子和女儿讲过去我从这里经过时,是怎样攀爬着这云梯上到山崖之上。她们看着这云梯,就惊讶得说,“吓死人了。”

    可是,真正让妻子和女儿感到惊恐的却是那座用几根树干搭起的独木桥。桥下是不断弥漫的云雾,根本看不到桥下那底部的深渊,只能听到山涧急湍的溪水声。桥体只是四五根五六米长的树干,两边没有围栏。当初我们探险队员都是从这桥上走过的。那种感觉才真是在玩心跳。妻子说,“我的妈呀,要是这样,每从桥是走过一次,都是对生命的一次考验。”我说,“是的,可刘大伯和徐大妈不知从这桥上走过了多少次。”

    我想如果现在再让妻子和女儿从这只独木桥上走过,她们肯定会选择原路返回,也不会拿生命冒此风险。只是这座独木桥已经被围栏围住了,不让游客进入。而游客们现在要走的是一座用钢筋水泥筑造的仿真独木桥。不过,这座独木桥两边有很高的围栏,非常地安全。

    走过独木桥,再经一段石梯上到了一个高坡之上,高坡上有一段平坦的小路。走到路边的一座空悬的大石块下,石块下插满了树枝。路旁的标记牌上介绍说,这树技可以起到顶起巨石的神力。还说每次刘大伯和徐大妈从这里走过时,都要把一根树枝插在巨石之下,而每插一根树枝,就说明他们从这里走过了一次,可是,原先我们从这里走过时,谁也没有在这里插过树枝,甚至都没怎么对这块巨石有所注意,因为那时的这里还是一种原始的状态。虽然旅游景点的开发使得这种原始的状态有所改变,但也为这个爱情故事增添了一些传奇般的色彩。

    旅游的线路比以前刘大伯修的路好走多了,所以,我们一路上走得很快。当太阳离下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我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山崖的面前。我对妻子说,“这就是徐大妈每天在太阳落山前要来到这里迎接刘大伯的地方,因为山路多有艰险,她总是不太放心刘大伯的安全。如果太阳落下了山,刘大伯还不回来,她就会从山崖上下到下面,去找刘大伯。”

    妻子看着几乎呈垂直状态的陡峭山崖云梯,唏嘘不已,说,“她的胆子真是太大了,都敢不要命了。”我说,“其实徐大妈的胆子也不大,可她把刘大伯的安全看得很重。有一次刘大伯从高坡上摔到了山坡下,人都昏了过去。徐大妈当时还背着半岁的娃儿,冒着雨站在这山崖上等着刘大伯,可是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刘大伯回来,她就背着娃儿从这云梯上下来去找刘大伯。你想如果当时她稍微有点闪失,别说她会摔成啥样,就是身上背的娃儿也不知道会怎样。”妻子感慨不止地说,“他们两人的感情真是太好了。”

    走出了密林,上到了山顶,就感觉这里离太阳十分地临近,太阳的金光把山顶照得一片明亮,天地间豁然开朗。站在山上,朝着远山望去,眼前是一片丹霞流云,可看到万顷云海之上的座座山头,如同进入到了神话中的仙境一般。

    我们顺着菜地边的小路再往上走,上到房屋前面。那栋熟悉的土坯房屋显得更加地残破,西边的那间房屋的墙面已经有些倾斜了,被一根树干用力地支撑着。屋顶上炊烟袅袅,一道山泉从屋前流过。一位老婆婆坐在屋前缝着衣服,一位老大爷在地坝上砍柴,一只大黄狗警觉地朝着我们注视着,一群土鸡则悠闲地在门前的草地里觅食。这种景象很像是牛郎织女那种刀耕火种,男耕女织般的情景。

    见我们来了,老婆婆朝着我们喊道,“要蜂蜜和土鸡嘛?”显然徐大妈没有认出我,我就笑着问道,“你这蜂蜜和土鸡是咋个卖价?”徐大妈听我问价,就从门前的小凳上起身,走到我面前,说,“蜂蜜十元一瓶,土鸡五元一斤。”我摇了摇头,说,“咋是这样贵呦?”徐大妈说,“不贵,这蜂蜜和土鸡都是我们自家产的和养的,没得一点污染,纯天然。”听着这话,我几乎吃了一惊,这一生中连山下都没去过几次的徐大妈,居然也晓得说这样的话。于是,我就用夸赞的口气说,“徐大妈,你现在不得了了,也学会做生意了。”

    徐大妈朝我仔细一看,笑了起来,说,“是你呦,怎么好长时间也不见你再来了。”我说,“我调换了工作,一直很忙。”说着,我就对妻子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徐大妈徐朝清。”妻子就拉着徐大妈的手,说,“大妈你好。”女儿也朝徐大妈喊道,“奶奶,你好。”徐大妈朝着我妻子和女儿说,“好,好”,然后就对正在劈柴的老伴喊道,“小伙子,来客人了。”刘大叔放出砍刀,走了过来,一看是我,就说,“你都好多年没有来了。”说着,就把我们朝屋子里领。

    进到了屋里,徐大妈把电灯拉着了,屋里一片明亮。但屋里的东西还是往年的那些东西,一张小木桌,椅子是用竹子做的,凳子是用木板做的,还有那个装粮食的大木箱上还放着那本已经发黄的语录。只是屋角边上还摆着一部大彩电,非常地引人注目。两位老人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只是蓝布不再是卡基布的,而是化纤布料,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头巾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们两人的脸上已是满面的皱纹,牙齿掉得一颗不剩,但他们的精神很好,情绪乐观。

    我说,“你这里都有电了,还有电视了,变化好大呀!”刘大伯说,“全是托你的福,你写了那篇文章,让重庆市、江津区还有中山镇的人都晓得了我们在山上的生活,搞得我们一下子出了名,还往这里修起了旅游景点,让我们的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我说,“我还担心这样会打破你们二老生活的平静,给你们带来麻烦和烦恼。”说着,我们把给徐大妈和刘大伯带来的水果和糕点拿出来,让他们吃。

    我晓得徐大妈和刘大伯爱吃苹果,就让妻子把苹果削了让他们吃。可是,徐大妈却把苹果又用刀削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吃着。这时,我才发现他们二老的牙齿都掉光了。不光牙齿都掉光了,而且人也老了许多。六年前,他们走路还蛮有精神,可是,现在他们的腰都弯了起来,但他们神情却是好多了,脸上总是洋溢着温和与满足的笑容。

    说了一会话,我就对他们说,“你们二老何时下山生活,刘三现在旅游景点门前做生意,日子过得好了,让我劝你们下山跟他们一起生活。”徐大妈摇了摇头说,“不去,我们在山上生活得蛮好,一点也不比山下差。”我说,“不是生活好不好,而是你们二人老了,万一哪天有了病,都没办法去看。”徐大妈说,“你看我们的身体不是蛮好?”

    这时,门前来了一些游客正围着那块“爱情故里”的木牌在看着。徐大妈就从屋里出来,朝着他们喊道,“要蜂蜜,要土鸡嘛?”我就对刘大伯说,“你们卖蜂蜜和土鸡能赚好多钱?”刘大伯说,“有时赚得多,有时就赚不到钱,赚得好一天能赚一两百元,赚得不好,一天连一分钱都赚不到。总的来说,一年赚上个七八千或是一万多还是没啥问题。”我说,“那也不错呀,只是你赚这多的钱,如何花出去?”刘大伯说,“我们赚的钱就不怎么花,也花不出去。差不多都给了儿女们。现在道路好走了,上山方便了,逢年过节孩子们和孙子们都会来看望我们。老妈子就把这些钱送给他们。因为孩子们有些日子过得好一些,有些还有些困难。她就把钱多给那些生活差一些的儿女。她总觉得我们两人在山上生活,亏了孩子们,就想多给孩子们补偿一些。”

    正说着话,一些游客走过来,要刘大伯过去跟他们一起合影。刘大伯就爽快地答应了他们,出去与徐大妈一起跟游客们合影。跟一些人刚合完影,另一些人也要求跟二老合影。大伙合完影,有些人还要单独地跟二老合影。我想要是我这样地老是让人家叫去合影,早就烦了躁了,可是,刘大伯和徐大妈总是乐乐哈哈的,就像是在跟自己家人在照全家福一样。

    趁他们在跟游客们合影,我要带着妻子和女儿出外看风景。这时,有些游客已经在房屋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帐棚,准备在山顶上过夜。看着一些游客吃着喝着,坐在一起打着纸牌。妻子就对我说,“这些人也真是有意思,打牌不说呆在家里打,非要那么远地跑到这里来打。”我说,“人家都是出来游玩的,游玩的过程无非就是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了景点拍照。至于要看什么,游什么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我带着妻子和女儿到崖边看远处的风景,进到山洞里看他们家住过的地方,去我跟大伯大妈下地干过活的玉米地和红薯地,去看我和大伯一起打过野核桃的地方,还看了大伯养蜂的地方。不过,大伯养的蜂已不是几箱了,而是有十多箱了。

    当我们正在看着蜜蜂成群地飞在草地上和花丛中采蜜时,刘大伯过来叫我们回屋吃饭。我们跟着刘大伯回到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