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安妇的日本仔(中篇小说)张宝同20171222

    丈夫罗讵贤把韦绍兰肚子里的孩子看成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羞辱,所以,当母亲决定非要媳妇把这孩子生下来,就恼得不得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存心是要让我丢脸一辈子。”说着,便起身离去。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他回到洞里抓起一把镢头,跑到对面的山坡上,拼命地开挖着荒地。

    韦绍兰很理解丈夫的心情,但她又不能违抗婆婆的意志。虽然他们已经结婚了,可是,家里的有些大事还得要婆婆拿主意做决定。她虽然也表示要把腹中的孩子打掉,但她心里却又对腹里的孩子怀有恻隐之心,其实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腹中的孩子打掉,只是她承受不了这种羞辱和恶名。她已经从别人的传话中听到有人把她被日本人抓去说成是给日本人当老婆去了。而且,当她对别人说起腹中的孩子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劝她快快打掉。她知道老人和年轻人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截然不同。年轻人想到的是脸面,而且他们看到日本人干尽了坏事,对日本十分地痛恨。虽然老年人也痛恨日本人,但他们更怕会断子绝孙。

    午后时分,婆婆把午饭做好了,要韦绍兰去叫丈夫回来吃饭。韦绍兰就来到了对面的山坡上,对丈夫说,“回家吃饭吧。”丈夫梗着脖子说,“不吃。”说着,继续拼命地挥着镢头挖着荒地。韦绍兰觉得很是为难。她就走到丈夫的跟前,说,“咱妈要让我留下孩子,你要我打掉孩子,你说让我听谁的?要是这样,我还不如从山上朝下一跳,死了算了。”说着,便快步地朝着山崖边上走去。丈夫见她真地朝着山崖边上走去,便丢下镢头,跑着追了过去,一把抓住韦绍兰的手,说,“孩子要不要没关系,可家里不能没有你。再说你死了,我该咋办?”韦绍兰说,“我死了,你刚好可以再找个大姑娘,再给你生孩子。”

    丈夫罗讵贤紧紧地抓住媳妇的手说,“你以为大姑娘那么好找?算了,别堵气了,你让日本人抓走,我不怪你,可是,我不能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要不,让我整天看着,心里就不好受。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理?”韦绍兰点了点头,可是,她说,“可我生了不是,打了也不是,那你说让我昨办?”丈夫叹了口气,说,“我也没办法。”因为他也不能不听母亲的话。

    韦绍兰和丈夫在山坡上的地边坐了好一会,看着丈夫一直在皱着眉,埋着头在不停地吸着烟,她对丈夫说,“你可要想好了,我可能真地再也生不了孩子了。”丈夫不相信,说,“到底能不能生,胥郎中也未必能看得出来,你还年轻,虽说遭了这大的罪,但恢复得快。过不了三两年,就会好起来的。”韦绍兰却说,“如果好不了,咋办?”丈夫半天没有回话,接着,韦绍兰说,“到那时,咱们真地没个孩子,你说咋办?”丈夫咬牙切齿地说,“就是没有孩子,也不能要这孩子。这狗日的日本鬼子,真是害死咱们家了。”韦绍兰说,“那好,我就给咱妈说,我也不想要这孩子,把这孩子打掉。”说着,便把丈夫从地上拉了起来,说,“好了,咱们回家吃饭吧,我都饿了。”丈夫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媳妇朝坡下走去。

    晚上,天黑了下来,韦绍兰和婆婆还坐在山洞外面的一块大石头上说着话。韦绍兰把自己和丈夫坚持要把孩子打掉的意思说了出来。可是,婆婆还是不答应。她说,“我是你妈,想的做的都是为了你们好,不会去害你们。”接着,她就讲起了她小时的一位好姐妹的遭遇。那个好姐妹是她家的邻居叫小勤,不但人长得清秀,人也十分聪明。可是,十七岁那年,小勤的父亲死了,母亲也病了,只得把她卖给了一户有钱人。可是,那户有钱人的老婆是个母老虎,容不得小勤,就把小勤卖给了妓院。小勤就在妓院里生活到23岁,被人家赎出来当了老婆。可是,小勤一直到了30来岁,都没有给人家生孩子。人家就把她给休了。后来,她就离开了这里,不知道去了哪里。韦绍兰当然知道婆婆给她讲这个故事的用意,是说女人被男人们糟塌后,生育能力受到了破坏,没法再生孩子了。而且,胥郎中也给她号过脉,有过警示和告诫。

    见韦绍兰有些回心转意了,婆婆继续说道,“糟贱你的是日本鬼子,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虽说他不是讵贤的种,但你生下来就是你们的孩子。你看常林那孩子也不是常林亲生的,可还不是在给常林养老?”听着婆婆的话,韦绍兰的主意马上又变了过来。她觉得婆婆见多识广,话也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能让人心服口服。当然,最让韦绍兰担心的是,她恐怕也会得上小勤的那种终生不育症。因为她也听说过凡是那些在妓院里呆过的女人差不多都不会再生孩子,她虽然没有在妓院里呆过,可是她的遭遇比在妓院里呆过还要悲惨和丢人。所以,她想如果她打掉了这个孩子,再也不能生育了,那么,还不如先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遭遇到什么事情,至少她身后还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哪怕她以后就是一个人生活,也不会担心没人管她。

    这样想着,她就对婆婆说,“妈,我也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是,讵贤他怕丢不起这人,还说把这孩子生下来后,会让他一看到这孩子,就会让他感到羞辱和丢人。要不,你去好好地劝着他,只要他不反对,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婆婆说,“我先劝劝他,然后,你再给他吹吹枕旁风。”

    第二天上午,见丈夫又上到了对面山坡上开荒挖地,韦绍兰就过来给丈夫送茶,等丈夫坐在地边喝茶时,她就对丈夫说,“咱妈给你说过了吧?”丈夫问,“说过啥事?”韦绍兰说,“就是不让打掉孩子那事。”丈夫长长地出了口气,说,“说过了。”韦绍兰问,“她咋说的?”丈夫说,“还是那话,不让打掉。”韦绍兰就问,“那你咋说的?”丈夫叹着气说,“我能咋说呢?我说的话她又不听。”韦绍兰沉默了一会,对丈夫说,“要是把这孩子打掉,我恐怕真地再也生不了孩子了。”丈夫一惊,问,“为啥?”韦绍兰说,“你不知道,女人只是让男人糟贱了,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要不,你见那些进过妓院的女人,哪个还能生孩子?”丈夫说,“你又没进过妓院,你怕啥?”韦绍兰低声叹了口气,说,“可我那比妓院还要悲惨和可怕,你不知道,那些日本鬼子简直比魔鬼野兽还可怕。”丈夫听着她的话,用眼睛把她看了很久,然后,把头低了下来,悲哀无奈地说,“要不,就听咱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