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锦掀开楚长亭面纱的那一刹那,一件薄衫从天而降,迅速披落在楚长亭头上,盖住了她惊鸿一瞥的绝世容颜。

    动作太快,以至于苏锦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梅妆已经站在了楚长亭前面,冷冷望着张牙舞爪的苏锦。

    “小姐的脸染了病,不能见光。”梅妆不容置喙地说道。

    望了望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面纱,又望了望杀气腾腾的梅妆,苏锦呆若木鸡。此时大家都已经反应过来,苏织好奇地望向楚长亭被遮住的脸,眼中的神情表面她显然是不信梅妆的解释,苏邈上前将苏锦拽了回来,而苏鹤则是疾步上前,关怀地将地上的韩窈姒扶了起来。

    “没事吧?可有摔疼?”苏鹤急促地问道,温文的脸上闪出一丝焦虑,眼睛在韩窈姒身上看来看去,想看看韩窈姒有没有摔伤到哪里。

    “我没事,多谢大人关心。”韩窈姒礼貌而疏离地一笑,将手臂上那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轻轻拂开了去,然后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苏鹤尴尬地收回了手,有些失落地走回到苏锦身边,看见苏锦绝美的脸上绽出愤怒怨恨,如妖冶的食人花在美艳的表皮之下张开狰狞血盆大口,苏鹤心中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微微蹙了蹙眉,一时间想不明白心中那沉重而异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锦儿,不要胡闹了。”苏鹤本以为自己对苏锦说话的声音会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可是话语一出便心中一惊,那声音带有几分刻意的亲昵和几分无意的疏离,似将断未断之藕丝,在舍与和之间瑟瑟挣扎。

    不想让自己溺于这种跳脱浮沉感觉之中而备受折磨,苏鹤紧紧握拳,斩钉截铁地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不要再让我听见任何人谈论此事。离儿顶撞四小姐,或无心之失,但四小姐大病初愈,正是身子需要静养的时候,所以总归是离儿思虑不周。望你好好思虑今日是非,无事便也就不要再出静斋了。没我准许,除韩姑娘外,任何人也不准来打扰离儿姑娘。”

    韩窈姒心中愤懑,还想再争辩什么,但是楚长亭微微扯了扯她的袖子,偷偷给她打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她便也不再作声,面容泠泠。

    听到苏鹤明显偏袒着自己,又给楚长亭禁了足,苏锦对着楚长亭得意一笑,可是楚长亭却再不愿看苏锦一眼。

    那张狰狞却貌美的脸,让她作呕。

    “四小姐大病初愈不宜走动,也应在屋中静养。自今日起,没我准许,便不要随意出门走动了。”苏鹤话锋一转,又禁了苏锦的足,苏锦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她震惊错愕地看着苏鹤,尖声道:“哥哥!我被关在那屋子里暗无天日五年了!整整五年啊!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你却又不让我出门,你是想逼死我吗!”

    “锦儿!不准胡说!”看到苏锦已经有些失控,甚至将苏府上下在她面前最忌讳提到的死字挂在嘴边,苏邈急忙拉住她的胳膊劝阻。可是苏锦却并不听他的话,有些魔怔地挣脱开苏邈的手,然后扑向苏鹤的怀中,双手紧紧抓着苏鹤的衣衫,眼睛通红似要滴出血来,道:“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苏织站在房间的角落里,脸隐在阴影里,望向苏锦的眼眸中有几分隐隐的激动与期待,似是对苏锦此刻的癫狂了然于胸。

    楚长亭望着苏锦的言语举动,觉得已然不是大小姐的骄矜傲慢那么简单,更像是得了什么疯症,此刻受了刺激而病症发作,失了最基本的神智。她又瞄了一眼苏织,看她秀丽的眼中有暗暗的兴奋,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是这苏织五年来一直趁着苏锦重病喂她可坏神智的毒药,今日见苏锦终于发作,所以才露出这种神情?

    韩窈姒也觉得苏锦像是得了什么疯症般,一双璀璨的眼睛中此刻是失智的疯癫。她偏头轻轻对楚长亭耳语:“这四小姐,命道可真不好。”

    “或许并非天意。”楚长亭又瞥了一眼苏织,意味深长地低声回了一句。

    韩窈姒并未深想楚长亭对她说的这句话,而是饶有兴致地去看苏鹤此时的反应。她本是对世物无趣之人,此刻却有些好奇这个一直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竹一般的男子,面对自己已然有些疯癫的妹妹,会是什么反应。

    “锦儿,听哥哥的话,乖。”苏锦重重撞上来时,苏鹤明显感觉胸口一疼,他长吸了一口气,温柔地抚上苏锦的后背,耐心安慰道,“哥哥今日去找大夫拿一味府中缺了的珍贵药材,是大夫这么嘱咐我的。你身子刚好,肌肤仍十分脆弱,确实不能受了风吹日晒,在屋里静养月余,等到彻底痊愈后,我自然会放心地让你出门。不然此刻若是我不限你足迹,我心中也会时时刻刻担忧你病症反复,寝食难安啊。”

    好一张官嘴。楚长亭目光移到脸色渐渐缓和的苏锦身上,见她身形明显松垮了下来,紧紧抓着苏鹤的手也微微松了松。苏鹤见苏锦情绪渐稳,急忙顺水推舟牵起苏锦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细声安慰着她,继续平复着她的情绪。

    见苏锦已经乖乖跟着苏鹤走了,苏邈和苏织也跟了上去。背着身子,楚长亭和韩窈姒看不见苏织的面容,只看到她匀称的身姿消失在门口,渐行渐远。

    苏邈在苏织后面,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又回身对着楚长亭道:“今日打扰姑娘了,我会派人来讲姑娘的静斋收拾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