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儿摇摇头,“熬药会产生气味,我忍得。”

    姜瓖见他如此心细,眼角湿润地将棉被给他盖好。失而复得的满足感,令她习惯性像他幼时生病时那般搂着他,轻轻摇晃着。

    回想起他蹒跚学步时,跌跌撞撞努力爬起来的样子。

    牙牙学语后,第一次软软地唤她母亲……这孩子承载了她痛失亲人后的全部依赖,是她努力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姜瓖黯然地摸着昀儿光秃的发顶,又想到了姊姊有孕后艰难生存的八个月,看到残羹馊饭便会反胃,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在宽大衣袍的遮盖下,根本看不出微微凸起的孕肚。

    许是姊姊营养不良,亦或是被临幸那晚喝下一些避子汤的缘故,昀儿自出生发顶就没有头发。

    当他懂事后,虽然嘴上不说,却经常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发顶。

    这一切被她看在眼里,慢慢将他的头发养长后,编成细细的辫子,用红线做成两个红色的绒球,归结到发顶。

    看着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欢喜地笑出了声,继而搂着她亲了一口时,心中尘封的柔软像是枯木逢春,逐渐发了芽。

    不知过了多久,姜瓖感觉昀儿的身体不在那般紧绷,身上的汗也发出来了。

    她轻柔地捋着他额间洇湿的碎发,想象着他酷似姊姊的双眸和复刻了狗皇帝的面容,越发心疼他。日后回宫,当他面对间接杀害他母亲的父亲时,心中该是何等滋味。小小的人儿,要背负如此之大的压力,又何其不幸。

    姜瓖缓缓在他额头印上一吻,喃喃道:“不管换了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生生世世以命守护的人。”

    昀儿的手指不易觉察地颤了颤。

    就在此时,头顶上发出“笃笃笃”的声音,姜瓖眼抬头看过去,刚好看到张保打开了盖板,只好轻声说道:“张公公,您稍等一下,等我安置好他。”

    张保摆摆手,也低声说道:“门外有人把守,你放心。”他顺着梯子爬了下来,长话短说地汇报着,“老奴费劲才打听了来,昨夜被禁军带走之人名叫孟凛,是孟学士的儿子,据说是熙宁七年的探花。想当初孟老大人为吴尚书平反,上万言书,长跪午门绝食三日,被官家贬至宁古塔。怎得生出这样一个依附陆同的儿子,据说还好男风,真是家门不幸!”

    “是他?”

    姜瓖不由得想起熙宁七年殿试那日,惠风和畅,春色满园。

    清宁宫的宫女们也纷纷换了石榴红蜜珀镶金团花夹袄,绲边六幅裙,云髻后也系了两条红绸应景儿。微风拂过,红绸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甚是好听。

    吴皇后见福臻公主身着蜜合色纱挑线缕金裙子,打扮的如此明丽夺目,笑着命道:“姜瓖姜瑶,你二人陪着公主前去春明门城楼,瞧上一眼就回来,切不可长时间逗留。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拗不过你,本宫是断然不许你抛头露面的。春明门虽说属于内廷,终究还是失仪了。”

    福臻公主露出一口雪白的银牙,福了福身,“多谢嫂嫂!”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拉着姜家姊妹跑出了清宁门。

    这一路上,公主早掰着手指,将弱冠以下的贡士名讳说了一遍,“听说今日殿试的人里头,年纪最小的是孟仲谦家的公子,才十七岁。其次是十九岁的韩琮,韩大儒家的公子。”

    听到韩琮的名字,姜瓖冲姜瑶眨了眨眼。

    福臻调笑两名女官,“阿瑶阿瓖,你们二人入宫前可有竹马?”她指了指远处的禁军,“或者你们看上哪位青年才俊,届时不用嫂嫂,本公主为你们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