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孟凛头疼的人,不只姜瓖一个,还有禁军提督张谦。

    监牢里关押的这位就像是一枚烫手山芋,可给他找了不小的麻烦。

    苏大仗着夫人的伯父是京卫指挥佥事王敬,又背靠兵部尚书,动辄向下属索要钱财,暗中豢养外室,早已不是秘密。他如何不知苏大的恶行,对于关系户,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儿一大早,司礼监资历最老的秉笔陆同,命人捎来口信和五千两银票,求他放人,这可吓坏了他。陆同人称内相,权势滔天不说,看谁不顺眼,甭管朝臣还是内侍,总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往常都是别人给陆相送礼,哪有他上赶着给人塞钱的道理。

    张谦刚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放了,就收到了王敬送来的拘押令……

    王敬的下属还故意吓唬他,说清流党内已有几名御史弹劾陆同,意思让他审时度势,别不知好歹。

    张谦不信,今日一早翻阅了邸报,好家伙,第一条便是详列了陆同的几大罪状:

    其一,其手下宦官违反宫规,在禁宫内烧纸祭奠。

    其二,宦官仗势欺人,目无王法,做出拒捕之事。

    其三,殴打武官,其罪当诛。

    其四,陆同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未严格约束下属,纵容下属欺辱朝廷命官,实乃渎职之罪。

    按律应当免去司礼监秉笔之职,发配皇陵。殴打武官的内监杖责一百,流放。

    王敬这厮还留了个心眼儿,直接将奏疏送往六科廊,并未经过通政司。想必,他担心由通政司递交内阁,再由内阁递交司礼监,焉知内阁没有陆同的人?就算内阁票拟了奏疏,送到了司礼监,陆同若是留中不发,陛下不理朝政多时,届时能否看到还是未知。

    奏疏到达六科廊便不同了。

    京城里的各大报房走通门路,隔三差五便会派人到六科廊抄录奏疏,编纂成邸报,贩卖给明面上说着不议朝政的官员,和外省时刻等着晋升京官的一省长官们。像弹劾掌印太监这等消息,那更是百金难求,瞬时赚个盆满钵满。

    今日奏疏送去,明日必会传的沸沸扬扬。

    张谦放着桌几上的明前龙井不喝,掏出袖中的小葫芦喝了一口醋,在口中涮了涮,头疼地思忖着朝中清流党与宦官们两边都不好惹,恐怕这事儿要闹大,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属下前来禀报,“大人,司礼监赵小贵前来拜见。”

    张谦一听,赶忙起身命道:“快快迎进来。”他将小葫芦宝贝似的放回袖中,又掏出绢帕擦了擦额间的汗,心中骂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看来这场争斗,他是无法独善其身了。”

    “张老匹夫!墨迹到现在还不放人,怎么着,嫌弃咱们司礼监面子不够是嘛?”赵小贵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直接揪着张谦稀疏的胡须,往里屋走去,皱着眉头闻着一股子酸不溜丢的醋味,骂道:“再不放人,咱家就命人将你私开的山西老醋作坊砸了!”

    张谦不由得探着脖子“欸欸欸”地跟着他,“兄弟消消气,我也是无计可施……你听我说……”

    赵小贵“哼”地一声松开他,提袍坐在椅中,说道:“说罢,咱家瞧着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今儿个若不放人,咱家是没脸回去和干爹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