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材!”皇帝脸色铁青,在大殿内踱来踱去,怒斥道:“年初制定的预算有何用?这帮酒囊饭袋,养他们何用!”

    “工部说,今岁黄河泛滥,修建南宫所用的金丝楠木无法顺流而下,只得改道用船只拖送,所以花费较多。”陆同拱手说完,便看向孟凛,目光莫测。

    “哼,全是诡辩之词。”皇帝瞪着孟凛,命道:“爱卿,你听着,再给朕弄四百万两,不,五百万两!”

    孟凛眉眼间蕴着极淡的笑意,温文尔雅中尽显沉稳矜贵,“官家,罪臣可解燃眉之急,只是……”

    皇帝追问道:“只是什么?快快说来,只要你能办到,朕无有不满足的。”

    孟凛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赶在陆同开口前,不疾不徐地拱手,道:“内府收入如今已趋于稳定,却无法短期内完成官家的旨意。若是崇文门税关由罪臣来打理,今岁可为官家筹措白银约八百万两。”

    “官家,奴婢觉得不妥!”

    陆同一脸担忧,颇为挣扎地说道:“当年孟仲谦、吴墨林忤逆官家被判流放,震惊朝野。官家顺应民意,花费多年平衡各方势力,这才有了今日的太平景象。孟家被抄前,孟凛为江都县丞,从九品官职。崇文门税关都督乃是正三品,官家若是颁布诏令,不但内阁、吏部会阻碍,即刻便有御史上疏烦扰您。”

    他颇为同情地看向孟凛,哽咽道:“此次孟凛受奴婢所托,为骊姬送祭,当晚被禁军抓去差点打死。转日京卫指挥佥事王敬便上疏弹劾孟大人与奴婢。奴婢残命一条,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官家遭受非议,孟大人遭受不白之冤啊!”

    皇帝听到骊姬这个名字,不自然地转身,将话到嘴边的斥责咽了回去。

    陆同的话,犹如一盆冷水迎面泼下,成功卡住了他想要下旨擢升孟凛的念头。

    正如陆同所说,起用孟凛并连升六级,不但从未有过之先例,更是自打脸面的事儿。可八百万两银子的收入又着实无法让他割舍。

    炼丹需要银子、建造道观需要银子、出海找寻蓬莱岛的船队更需要银子,这还不算南边时常侵扰的倭寇和每年决堤的洪水,岁末还未到来,户部早已赤字,各地税收已透支了十年。他虽拥有四海万民,却感觉是天底下负债最多的穷鬼!

    皇帝负手踱至御座之下的铜鹤香炉前,双目微阖,深深嗅着鹤喙内袅袅飘出的安神香,却依旧无法平复他内心的焦躁。

    孟凛丝毫不意外陆同随机应变的能力,正因此人心机颇深,处处看似为人着想,这才获得了不少重臣的信赖,皇帝更是离不得他。

    而他孟凛,却从不知何为“怕”。

    “陆公公方才的肺腑之言令罪臣动容。公公常年跟着官家清修,思虑之深,臣望尘莫及。不过……”他话锋一转,不以为意地笑道:“罪臣并未觊觎崇文门税关都督之位。陆公公莫急,罪臣还未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