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枝是一滴酒也沾不得的。

    一杯就倒,比安眠药的效果还好。

    所以第一次来这间酒店时,赵起妍给她调了一杯鸡尾酒。度数低,味道酸甜,喝起来像饮料,喝多了也不会头疼。

    但她没有喝。

    像是为了刻意保持清醒那样,她主动去洗了澡,又主动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将那残缺的身体完完全全地展露在了自己眼前。

    赵起妍原本以为,赫连枝的自尊心无法容忍别人看见她的左腿。

    那条机械假肢支撑着的腿,让她从温顺的猫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刺猬,旁人胆敢碰一下,就会被扎破手指。

    但那天晚上,赵起妍碰了她的腿,还有她的全部。

    刺猬又变回了温顺,却不是那只通体雪白的猫了。

    那是赵起妍第一次那么深切地,感受到了遗憾。

    电梯到站,赫连枝拿着手提包和房卡出来,快步走进长廊,停在了新开的房间门口。

    她刷开房门进去,反锁上之后连灯也没开,就这么直奔大床,整个人倒了上去。

    这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把她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

    赫连枝抬手遮住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大口地呼吸着,房间内还未通电,冷空气从口腔里钻进来,让她迅速降了温。

    再过两个小时,就是她睁开眼后的整整二十四小时。

    赫连枝依然没有从这场黄粱美梦里找出丝毫违和的地方。

    她真的活着,正在用力地呼吸着。她的双腿健全,能走能跑,腿部上的每一处肌肉都是紧实的,蕴藏了每个普通人都有的力量。

    但这一份普通,对她来说已经太陌生。

    七年了。

    上一次这样健全地活着,已经是七年以前了。

    赫连枝在大床上翻了个身,侧躺着靠在枕头上,冰冷的身体在逐渐回温,但又因为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里而变得僵硬。

    她一闭上眼,看见的就全是赵起妍那张还很年轻的脸。

    这样的赵起妍,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