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落雪殿内。

    里头没有点灯,只有一朵金色的灵火在半空中轻轻飘摇,驱散了床前的一小片晦暗。薄如轻纱的帷帐垂落下来,遮住了床内的光景,借着灵火的微光,只隐约能看到外侧一个坐着的高大身影与里侧一个侧趴着的曼妙身影。

    而帷帐之内,小蛇崽面朝上躺在大床中间,随着呼吸,白嫩的肚皮有规律地起起伏伏。两条莲藕似的手臂大伸着,胖乎乎的小手一左一右分别握住佘宴白与敖夜的几根手指。

    他腰下玉白的蛇尾向上蜷着,尾巴尖时而无意识地翘起,挠了挠自个的小肚子后又缩回了原处。

    过了一会儿,在小蛇崽又一次扬起尾巴尖的时候,佘宴白手疾眼快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抓住,握在手心里捏了捏。

    没挠成肚子,小蛇崽皱着眉微微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哼唧道,“摸摸~”

    说着,小蛇崽合上了眼,把肥嘟嘟的小肚子往上挺了挺。

    佘宴白斜睨了一旁的敖夜一眼,“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给眠眠摸摸。”

    敖夜便用指腹在小蛇崽的尾巴尖先前挠过的地方摸了两下。

    小蛇崽满意了,松开敖夜的手,一翻身滚到了佘宴白怀里,揪着他胸前的衣裳呼呼大睡。

    佘宴白低下头,神色温柔地望着小蛇崽,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部。片刻之后,他低声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我不放心你们与他独处。”敖夜皱着眉道,“那人能苟活至今,想来手段了得,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他提前出手……”

    佘宴白出言打断他的话,笑吟吟道,“不,他会在我们大喜的那天动手。在这之前,哪怕是有些小手段也无大碍。他恨毒了我,又怎会让我轻易死去?你且放心好了。”

    准确来说,那人应该是恨死了他二人。一个让他费尽心思缺什么都没得到,另一个追杀了他许多年害得他不得不躲躲藏藏。如此大仇,如何能不想让他们大喜变大丧?

    他这么一说,敖夜反而更不放心了,抿着唇凝视着他唇边意味不明的笑容,心不由得提起。

    “我后悔答应你了。”敖夜叹道,“何不让我一剑杀了他?也好一了百了。”

    佘宴白摇了摇头,幽幽道,“就怕你一剑下去杀不死,反而让他逃得无影无踪。我是不怕他,但眠眠还小,不彻底把他弄死我以后怕是睡不安稳。”

    敖夜拧起眉,深深地望着佘宴白与小蛇崽,心里对那假舅舅的杀意愈发强烈。他自己置身险境倒无妨,却万万舍不得让他此生最在乎的两人面临危险。

    那人已然触到他的底线,而他却不能立即将其手刃——敖夜垂下眼,颇觉气闷。

    “且当年无论是林逐风还是你那真舅舅,两人出事之际都伴随着一场屠杀,少则也有数十人丧命,不,应该是惨死才对。”佘宴白唇边的笑意变冷,“这意味着那人用的邪术需要献祭人命,而我们大喜之日宾客云集,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不加以利用?而且看他那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想必他现在的寄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那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动手给自己换一具新身体。而佘宴白亦等不急要那人的命了,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现下急切的心情竟相差无几。

    敖夜沉默着下了床,撩开帷帐时,回首望着佘宴白,低声嘱咐道,“阿白,别让自己受伤。还有,保护好眠眠。”

    瞧他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佘宴白心下一软,乖乖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