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粗暴地推开房门,走进绣房,阴森森地笑了声,拧着陈员外的耳朵,柔声道:“一会子不见,老爷就跑我这绣房来了,是瞧上我的绣娘了,还是放心不下给城主准备的贺礼,嗯?”

    “当然是放心不下寿礼了,这可关系到咱们陈家的锦绣前程。你家老爷我怎么会为了个绣娘坏了大事呢。”陈员外赔笑道。

    陈夫人看他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冷笑了好几声,撒开他打算一会回房了再收拾他。

    “府里送来一批鹅,毛色鲜亮,我让人送过来给你看看,要是能用,就用鹅毛,不能用我再找别的给你。你。”陈夫人说着,见简非还拿着剪子不放,心里不耐烦,脸上却笑着安抚她说:“老爷糊涂,你莫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你身子不好,再吓到了,我可找不来别人接替你的活。快把剪子放下,我叫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再开点补身子的药,你就放心干你的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简非再不放下剪子就显得刻意了,她撂下剪子苍白一笑说:“多谢夫人。”

    大夫有了,护院有人,她的人身安全暂时有了保障,绣起寿礼更加卖力,像是要报答陈夫人一般,就连1022都被她的架势给迷惑了。

    [宿主。]

    1022一开口,简非就知道它想问什么,笑眯眯地说:“哎呀,又又耐心不足呀,以为我是为了让陈府在城主寿宴上大出风头呀?其实我是为了让小美人大放光彩呀,没有个踏板怎么行呢?”

    [……]陈夫人能把功劳归到她身上?1022怀疑,不,是确信,陈夫人一定会趁机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或者陈家小姐身上,借此飞黄腾达。而宿主就有可能沦为工具人,做陈家一辈子见不光的绣娘,为陈家燃烧生命。

    “又又,”简非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都不说话了呢。”

    [……没。]

    “哦,是吗,”简非轻飘飘道,“本来我还打算跟你说说我后面要怎么做呢,既然没想,那就算了。”

    [……]1022有丢丢想听,但又不想承认自己之前在推测宿主做法的坏结果。

    于是,它又双叒叕躺尸了。

    简非习以为常,伸了个懒腰,舒出一口气,起来走了两圈,缓解身体的僵硬。做绣娘,身子总要坐着,手总要稳着,眼睛总要看着,一天下来身心疲惫不走两圈,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成机器人了,莫得灵魂,莫得感情。

    “百秋,大夫给你开的补身子的药,趁热喝了吧。”简非把腿搭在屋里的柱子上拉筋的时候,银盘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简非面不改色,接过碗一饮而尽,同时摸出荷包里的桂花糖放进嘴里,等那股苦味下去了,才回过头去看银盘。

    银盘和她差不多年岁,也是卖身进来的,在陈夫人身边伺候了好几年,最拿手的就是女工,最爱的也是女工。

    “你这针法可真奇妙。”银盘摸着简非正在绣的仙鹤,仙鹤身子用清洗干净的鹅毛绣成。说是绣成也不大准确,应该说是简非用针线把鹅毛绣在纱布上,成了仙鹤的身子,而且稳当,不易掉落。

    这种针法,她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亲眼见了,银盘心里感叹着,对简非产生了些许敬佩,还生出了些别的心思,就趁着简非喝完药吃糖的空档,说:“你这需不需要人帮手的?这么大的一副图,你一个人绣起来也是累,我平日里事情倒不多,夫人专门让我来伺候你,倒是能帮上忙,就怕你不愿意。”

    简非出身的世界是现代,上个世界经历的也是现代,有什么病都是吃药片,扔嘴里喝口水就顺下去了,又或者是什么颗粒冲剂,冲水喝味道也没那么怪。但到了古代,这药成了黑乎乎的汁子,苦哈哈的,她头一次喝差点没吐出来。还是1022给她弄了两颗糖过来才好点,后来她也学会了,走哪儿荷包里都搁着糯米纸包的糖。

    喝完药,就吃糖的时候,心情最好最放松,银盘这话说得正是时候。加上之前陈员外想要强她,陈夫人突然回来,她就注意到银盘站在门外,脸红通通的,额上都是汗水,估计就是她跑去通知的陈夫人,单凭这点,简非就答应了。

    “你要是有时间,过来帮帮忙也好,我一个人忙也要忙到深夜,就怕你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