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重了吧!某也看了清音文社的晓谕告示,既不涉时政,亦不涉及朝廷,只是要求变革诗风罢了,若是连这样一个文社都容不下,天下人该怎么看陛下,又该怎么看政事堂,国朝从无封禁文社的先例,崔相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言说至此,武承嗣眼珠一转,“对了,若说文社,某倒是想起来你崔卢李郑四家不也有一个正心文社?据闻江北士林皆以能入此文社为荣,若是四世家不这么自矜身份,门开的大些,正心文社断不会比清音文社来的小。若是清音文社容不得,那正心文社又当如何?至于弘文印社,天下间的印社岂在少数?四世家就没有印社?是否都当将其收入官府?如此与民争利之事,本相是做不出来的”

    一口气说到这里后,武承嗣径向武则天道:“今次江南士林风波起于李明玉之昏庸无能,崔相所言之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之事分明是本末倒置。若朝廷果如其议将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封禁之,则江南士林必定风波再起,介时民怨所向可就是我政事堂乃至于陛下了”

    听到武承嗣这番话,李昭德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最担心的中间派与武党合流之事并不曾发生,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生,否则武承嗣也不会如此毫不留情分的打压崔元综了。

    “此事容朕再思之。现在且先定了扬州刺史”武则天说完,崔元综即道:“风波起于士林,自当以大儒镇扬州,臣荐前国子祭酒卢明伦出镇扬州”

    此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听到崔元综的举荐,武承嗣、李昭德乃至娄师德都不免齿冷,而今江南士林风波都已直指四世家了,他居然还好意思举荐卢明伦。以前国子祭酒的身份屈就一州刺史,这背后图谋的分明是还不曾定下的淮南道观察使。

    这提议遭到武承嗣与李昭德的联合反对,反对之中,两人又各自提出了己方的人选,不消说又是一番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景象。

    武则天一声轻咳制止了两人的纷争,“陆卿,你执掌领选之事多年,可有谏言?”

    陆元方从不参与李武之争,是以刚才一直不曾说话,此时见武则天点到了他,起身拱手道:“臣荐一人,方今扬州大都督府参军陆象先可为扬州刺史”

    陆象先?这不是陆元方的大儿子!此前吏部曾多次举荐此人回朝任官,却都被陆元方给挡住了,不成想这回他居然有此举动。

    听到这个举荐人选,武承嗣与李昭德心底俱是一叹,扬州刺史定矣!

    果然,此前一直很少说话的武则天面露笑容,“朕早闻象先绍继乃父,有君子之风,亦有小陆君子之誉。且其人勤勉王事,有君子之器。他又是在扬州做官的,转任也便宜。陆卿举贤不避亲,正合朕心!婉儿,拟诏,着罢李明玉扬州刺史事,交大理寺论罪。着陆象先转任扬州刺史,诏书到日即刻赴任,朕于他有厚望寄焉,勿负之!”

    陆元方向武则天深施一礼,转身回座。

    此事议罢,这次议政也就结束了,只是那崔元综却不肯就走,这分明就是要单独面圣的架势。

    武则天如其所愿留下了他一人,待其进奏时说的依旧是清音文社与弘文印社之事,武则天静静听完后未置可否,只说要再思之。

    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后,崔元综退下。武则天从锦榻上起来,活动着身子走到瑶光殿外看着那一泓碧水,“如何?”

    这话自然是对上官婉儿说的。

    “臣女不敢妄议朝政”

    江南士林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武则天的心情却很是不错,含笑声道:“让你说就说”

    “是。以臣女愚见,崔元综这回怕是真急了,是以想借陛下借朝廷剪除对四世家的威胁,如此利由四世家独享,非议与恶名则由陛下与朝廷来担,端的是好算计”

    想了想之后,上官婉儿又轻声的补了一句,“封禁文社自古未有,史笔如刀,不得不慎!”

    闻言,武则天健朗一笑,未对此做什么评论,只是蓦然道:“婉儿,着人知会吏部,且将陈子昂谴往江南任职……就在扬州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