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前来追究那短了一块的马蹄糕,凌澈想,果然如他所料。退一步讲,若是他真被发现了,大不了借口说不小心将糕点掉到了地上,所以只好将那块点心扔掉,虽然这样也免不了处罚,但起码性命无虞。

    自从那天之后,姜灵匀发现,御膳房送过来的马蹄糕总是比平常的少,有时少一块,有时少两块,有时甚至更过分,少四块,整个底层都被盗空了。

    定是御膳房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偷腥了!

    姜灵匀心想,这人真是胆大,赶从皇帝嘴边偷东西吃!

    这日,凌澈照例来宣政殿送点心,结果门口的宫人却告诉凌澈,叫他自己进去见陛下,凌澈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分明是做贼心虚,不过好在这两日他吃腻了马蹄糕,故而今日并没有偷吃。

    凌澈心中定了定神,连忙笑靥如花地问那侍立在门口的宫人,“这位好姐姐,不知陛下叫我何事啊?”凌澈骤然被贬为官奴,本应自称为奴,只是他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那名宫人见凌澈虽穿的是最低贱的官奴服,但难以掩盖那俊逸隽秀,宫人不由得俏脸一红,悄声对凌澈说道:“陛下今日念叨说有只偷馋的猫儿,具体所为何事,我也不晓得。”

    那宫人见凌澈皱眉沉思,以为他去见皇帝太过紧张,又和善地安慰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责罚宫人,你不必担心,陛下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就好。”

    凌澈点点头,“那便多谢姐姐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宣政殿,对这里的陈设还有点印象,青铜炉内,香烟袅袅,殿内置着高耸的白蜡木书架,书架上典籍浩如烟海,那都是姜灵匀的私藏,奇门遁甲、治国政书、兵法秘籍,应有尽有。

    凌澈穿过暖黄的金丝屏风,来到了后殿,着月白色便服的帝王正倚在榻中央的桌案上,浓墨般的长发用金冠扎住,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

    凌澈一看见姜灵匀便不住地腿软,或许这是种小动物的本能,遇到能威胁自己生命的猛兽时,总是会忍不住畏惧。

    对面的男人还没有给他半个眼神,凌澈就已经头皮发麻了,给男人行过礼后,凌澈两股颤颤地将食盒中的糕点摆在姜灵匀的桌案上。

    本来就不大的桌案被姜灵匀用小臂倚着,只有一半的地方可以使用。凌澈堪堪摆了三盘,地方便已经不够用了,看着食盒中剩下的整整三大盘点心,凌澈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左摞右码,又摆上去两盘。

    还剩下最后一盘,凌澈将它捧在手上,不知是如何是好,他又不敢去吵那正执着书读的帝王,就只好自己委委屈屈地捧着那琉璃盏。

    姜灵匀没发话,自己这个人肉饭桌子也不敢撂挑子走人,凌澈微微鞠着身子,让手中的琉璃盏尽可能地向帝王面前倾着。

    就这样捧着琉璃盏站在皇帝跟前,凌澈捧得手都酸了,但是他又实在没办法出声提醒姜灵匀,只好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又过了好半天,姜灵匀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正眼看他一眼了。

    姜灵匀掀起眼皮子睨了凌澈一眼,胳膊肘还杵在桌案上,整个人慵懒得像一只酒足饭饱之后似睡非睡的猛兽。

    姜灵匀见到眼前捧着琉璃盏的宫人竟是凌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换了一只手撑着桌案,用近乎冰冷的目光审视着凌澈,凌澈被他这骇人的目光逼得甚至有些站不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凌澈总是觉得姜灵匀这个人很可怕,喜怒无常且城府极深,和颜悦色之下也许是无尽的杀机。

    他能清晰地看到面前的漂亮青年,鼻尖上沁出的细密汗珠,“怕朕?”,低沉到有些阴冷的声音在凌澈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