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镇上医馆的郑晴琅他们,丝毫不知道村里的议论有多离谱。

    两人将李成锐送到黄大夫这边,得了一个“郁结于心,服药后需多多开解才好”的结论。

    郑晴琅听罢,有些疑惑问道,“村长,成锐平常看起来挺开朗的呀,怎么就郁结于心了?难道……最近和媳妇吵架了?”

    村长是最懂自己儿子的,想到今早两人在田间敏感的对话,大概猜到了什么,却不好说,只能含糊答道,“和媳妇吵架,哼,也要两个人能在一处才吵得起来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个儿媳妇,倒不像是我家的儿媳妇,反倒像廖家的儿媳妇,早知道她是这种性子,当初我就不该……唉……”

    这是人家的家事,郑晴琅也不好再掺和进去了,只能面上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慰村长,然后在心里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身为女性,倒是可以理解出嫁闺女念着娘家的心思,但是李成锐的媳妇廖氏,确实有些过于夸张了。别说在古代了,就算开明的现代,她这种长期住在娘家的行为,怕是很少夫家能够受得了吧。

    她不是廖氏,不懂她的心思,所以也不好评论什么,只能在李成锐醒过来后,劝他莫想太多,凡事不可强求。

    没想到,她这随口一劝,倒让李成锐破防了。

    只见他含着泪问道,“婶子,你也觉得我是强求吗?可是,我都坚持那么多年了,实在不愿放弃。”

    郑晴琅一听,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让你放弃,我只是让你不要太执着了。夫妻之间,有如胶似漆的过法,自然也有相敬如宾的。她的心思明显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像眼下这样相安无事,各自安好,也未尝不可,你又何必自苦呢?”

    紧接着,不等李成锐反应,她又继续向他灌输些现代男女的相处观念,比如“感情哪有事业香”“你若中举,夫妻和睦”,甚至还说出了“实在不行,一别两宽”之类的劝分语录。

    李成锐听到后面,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明明在说自己考举人的事情,怎么婶子拐到了夫妻相处这茬上去了。

    好吧,两个人是鸡对鸭讲,牛头不对马嘴,他突然觉得,这眼泪落得有些丢人!

    不过,面对郑晴琅的苦口婆心,他也难得敞开心扉,插话道,“婶子,我不是因为廖氏,我是因为乡试屡次不中。”

    “啊……”郑晴琅尴了个大尬,满腔劝他专心搞事业的话没了出口之日。

    两人沉默相对十几秒后,她才组织好语言,转变话题道,“如果哈,我是说如果,你下次再中不了举,你打算如何?”

    李成锐苦笑一声后,答道,“大概死了这条心,然后找间私塾当教书先生,或者看看能不能走动走动,到衙门里去担任书吏、幕僚之类的。不瞒婶子说,我这些年时常帮人写讼状,打官司,也是存了找退路的心思了。”

    “既如此,你又何必自苦呢?不甘心吗?”郑晴琅继续问道。

    李成锐点点头,“是呐,不甘心呀,二十年寒窗苦读,本想金榜题名,报效朝廷,没想到止步于一个小小的秀才,连正经当个县官都不能,总觉得对不起自己前头的那些努力。”

    郑晴琅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其实,仔细想想,你的努力已经得到回报了,你已经比跟你同样出身的同龄人,走得更远,登得更高了,又何必不甘心呢?”

    这句话,如同晴天炸雷,将李成锐固有的观念击个粉碎。他不禁问自己,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吗?

    “婶子,那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不该继续执着于考科举了?”

    郑晴琅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别得失心太重,把好好一个人折腾坏了。就算考不上举人,你也有比普通人更多更好的退路,知足常乐,无欲则刚。多去外边走走看看,扩充一下眼界,体更多人间疾苦,把一颗心锻炼得强大些吧,这样,你就不会那么容易郁结于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