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谢小将军。”

    听着前世熟悉的称呼,谢承阙还是有些恍然,他恭敬地回道:“不敢当,只是个诨名。”

    未嫁与宴庭翊之前,酆城世家圈子里皆如此称他,看不惯者借此嘲讽他,与他交好者也未带几分真心,只是自从那道圣旨下后,这番称呼里便只剩嘲笑,可在道人嘴里,却是平淡的一个称呼。

    沈道人大手一挥,宽大的袖袍扫过石桌:“坐吧。”

    谢承阙坐在石凳上,轻声道:“今日叨扰仙师还望海涵,只是小子确有一事相求,任何条件您只管提。”

    说完他惴惴地看向对面人,那人波澜不惊的脸上未有一丝破绽。忽然他笑起来,笑意里藏着无奈,他叹了一声:“自打见你第一面时我就知道你是可成大事之人。”

    谢承阙摇了摇头,心底却充斥着撕心的反驳,恐怕这是仙师最看走眼的一次,谁都可成大事,却只有他活得像个笑话。他麻木地勾起唇,应对沈道人的赏识:“仙师谬赞。”

    “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沈道人吹了吹杯盏里冒出的热气,“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知道,所有事情都有因果,强行逆转,有伤天和,即便如此,你也要吗?”

    “要。”谢承阙抬起眼,眸中满是坚定,“所有后果我都可以承受。”

    他可以死,但是想为谢家挣出一条生路来。

    沈道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怕人反悔,谢承阙跪在他面前,表述自己的想法:“世上所行之事,皆有定律,可人人循规蹈矩,又怎么更新替旧。若心中有所求,怎甘愿困于囚笼?”

    一双苍老的手搭在他手臂处将人稳稳扶起,沈道人难得流露出赞赏,他一挥浮尘,上面稀疏的穗扫过谢承阙的脸,一头长相奇特的毛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沈道人冲谢承阙扬了扬头:“跟我来吧。”

    谢承阙也上马跟在他身后,寻常毛驴行路慢吞吞,可沈道人的毛驴却比得上上好的宝马,宫里的好马都差点跟不上。当毛驴拐进又一个颠簸小路时,谢承阙终于明白了为何沈道人会选这样的坐骑,看着不耐烦地打着鼻响,好几次倔强不肯前行的白马,还是忍不住感叹,看来通人性的宝马也不是那么好。

    在它甩了九十八次尾巴后,两人终于在一座道观前停下,观内并无他人,只有一个扫地的小道长,小道长模样稚嫩,却言语老陈地跟二人问好,谢承阙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东西在这。”沈道人从蒲团下拿出一个其貌不扬的盒子,谢承阙一时有些失语,还真是......不拘小节。

    沈道人看出了他的意思,神情傲娇地哼了一声:“没人会要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玩意。”

    “当然,除了你。”

    谢承阙被调侃也不恼怒,只是淡淡一笑,观外的钟声又被敲响,沉闷的三声,他刹那惊起:“仙师,恕我失礼,今日还有要事,在下便先行离去,日后一定上门感谢。”

    沈道人也不阻拦,挥手示意他离去,那道匆忙的身影随着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寂静的小道上,一个锦衣华服的人才从观内走出来,垂在腰间的玉佩晃荡,全无沉稳矜贵的体态。

    “师傅,你真把东西给他啊。”宴庭川撇了眼他身上的装扮,又去捂自己的眼睛,“不行,你这个样子我真看不惯,你当年到底招摇撞骗了多少人啊!”

    “臭小子!”沈安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臭骂道,“我招摇撞骗?你靠我把北桓做大做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若是常人听到这自夸的话语时必然会心惊,毕竟谁敢那么大胆子把这些年北桓的民生安定全然归功于自己?但北桓真正的主人——宴庭川,此时却傻笑了两声,并不反驳他的话,而后神色严肃地转到了别的话题:“师傅,你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看他,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沈安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突然他盯着宴庭川,唔了一声:“你们宴家,是有这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