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到王招娣身子微僵,油腻沾着灰尘的头发挡住半张脸,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不但没抬头,反而将头埋得更深,继续往嘴里塞着萝卜头,只是下意识想躲的行为,暴露一切。

    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白露珠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稍稍犹豫一下,还是觉得既然看见了,不能当作没看见。

    将车停好,把布袋里的饭盒和勺子拿出来,走到啃萝卜的王招娣跟前,“吃这个。”

    王招娣原本是想站起来跑的,一阵风吹来,让她闻到铝制饭盒缝隙里的肉味,大脑根本来不及考虑,手就伸出去抢了过来。

    打开饭盒,左边摆着一个白馒头,两层隔板里,一份是青椒茭白炒肉丝,一份是麻婆豆腐。

    王招娣猛吞口水,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接过白露珠递过来的勺子,舀了一大勺肉丝往嘴里塞,吃的狼吞虎咽。

    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白露珠情不自禁微皱眉头,不知道发小怎么会跑到菜站来捡烂萝卜吃,大冬天浑身散还散发着酸味,起码一个星期没洗头洗澡。

    人本来就瘦的不行,刚才抬头的一瞬间,一双眼睛都瘦到凹进去了,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皮包骨,骷髅架子。

    馒头容易噎人,白露珠转身拿出车篮子里的保温杯,打开盖子吹了吹递过去,“下班之前加的水,小心烫到嘴巴。”

    在大冬天流落街头一个多星期,骤然感受到温度,不知是生理还是其他原因,王招娣抬头喝水的时候,两行长泪顺着眼角滑落。

    狂风暴雨般进食后,吃饭速度降下来,白露珠见到后,指向拐角台阶,“去那坐着吧,蹲久了脚麻。”

    王招娣没吭声,人倒是站起来,往她指的台阶走,一坐下就伸长了腿绷直,是真的脚麻了。

    白露珠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五点了,再看向正常速度吃饭的人,“你等下回家吗?我正好骑车载你。”

    王招娣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摇了摇头,声音干哑:“露珠,谢谢你。”

    白露珠站到旁边,看了眼蛮干净的台阶,终究没坐下去,“虽然上班以后都忙,咱俩平时说不上几句话,但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同学,换了别人,我可不会瞎管闲事。”

    “...我知道。”

    王招娣将剩下沾着手指灰印的馒头塞进嘴里,慢慢嚼完咽下去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光鲜亮丽的白露珠,再三犹豫后,终于开口:

    “我动手打了我爸,跑出来一个多星期了。”

    “啊?”得到一个相当意外的答案,白露珠下意思发出惊讶声,“你打了你爸?为什么?”

    不怪她惊讶,整个街道没有比王招娣还要倒霉可怜的人了,家里明明有两个工人,却从来都没享受到什么好处,她父亲拖家带口做侄子的‘大孝子’,好吃的好用的全补贴大伯家那边。

    本来还以为是不想嫁给鳏夫才偷跑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动手打了她爸!

    听到这话,白露珠心里觉得特别解气,其实长大后是因为,有点讨厌王招娣的逆来顺受,怒其不争,所以才渐行渐远。

    上辈子两人结婚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后来回娘家时听邻居这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