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亥时,天上星子亮起,宫宴上的人皆散尽了,太后娘娘才摆驾来了祥和宫。

    却是并未在宝翠殿见江凝玉,反是纡尊降贵选在了祥和宫略微狭小的偏殿。

    既不踏足宝翠殿,也不准江凝玉往她的慈和宫去,想是厌她厌得很。

    曲阑在廊上便被拦下了,只江凝玉一人入了偏殿。

    一入殿门,便瞧见太后娘娘盛装华服,手上捻着佛珠,坐在主位上。

    她面上似是有几分倦意,眸中却满是慈和。

    此时殿内只她二人,并无旁的宫女太监,连喜禄也未在,倒也不显狭小。

    甫一见她,尚未等她靠近行礼,太后娘娘便愁道:“你这孩子当真可怜,如今故地重游,怕是要惹起一番愁肠了。”

    江凝玉规规矩矩朝她行跪拜礼,道:“太后娘娘关切,凝玉心中惶恐。”

    太后头上华贵的簪钗在灯下闪着光,垂眸睨着跪伏在地的人,面上满是心疼,道:“往日不在京里时,朝元那孩子被哀家纵容惯了,听闻前些日子,在你那处闹出些有损体面之事,哀家已然罚了她闭门思过,盼你莫要介怀。不过,终究是她不知礼在先,你虽非哀家亲生,哀家却总要试着将一碗水端平了。”

    她这话当真说得情真意切,叫人分毫不觉她便是把江凝玉置在宝翠殿里的人。

    江凝玉微微抬头,道:“累太后娘娘担忧,皆是凝玉的过错。朝元年纪尚幼,太后娘娘万不要因为此事责怪她。”

    “快起来吧,你这孩子自来心善,定是个有福的,这才能活下来。”太后娘娘抬手令她起身,“不过哀家也不能总是轻纵了朝元,如今她尚幼,却是任着她这般性子,来日嫁人,定会吃亏。”

    江凝玉起身,依着太后眼神,坐在她下首的位置。

    “说起来,朝元尚幼,你却到了婚嫁的年纪。皇帝纪尚轻,又初登大宝,于婚嫁一事终究是不方便启齿。”太后细细瞧着江凝玉,温声开口:“哀家思量着,哀家也算得你的长辈,今日便有些事要说与你。”

    江凝玉心下一颤,道:“娘娘请讲。”

    太后低了头,蹙眉轻声道:“先帝为夺回江山,带兵除逆贼以致重伤,驾崩尚未一年,哀家不过一介寡妇,新帝又才登基,一切局面皆是尚未稳定,内忧外患,实是处处如履薄冰,仍需四方支撑着。”

    正说着,那般目光便望到了江凝玉面上。

    她瞧着江凝玉细嫩的面,道:“茕夷自来依附我端朝,便是当初宫变,亦是忠心恭谨。一月前那茕夷换了新王,定下三月初二来朝,我朝总要给他们些旁人没有的方显对忠心之人的信重。”

    江凝玉面上一白。

    “哀家属意将你嫁予那新王,赤琅叶。”太后话音温和,却容不得半分质疑。

    江凝玉其实早有预料,却仍是在听到的一瞬,不住心下翻腾。

    一月前,赤琅叶刚继位不久,她便从柳崇衍处得了信儿,甫得到这消息,她便立刻给嘉王递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