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云棠实在拿他无法,便草草辞行,最后去了鹭岭。

    时隔千年,再次提及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师父,云棠竟发现自己对他的印象远比想象中深刻。

    他总是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浅灰色旧道袍,举着一面已经褪色的八卦旗,偶尔还会拿出他极其珍视的破铜铃摇几下,顺便装腔作势地拖着嗓子,道几句云棠至今也难以理解的话。

    云棠与他辞行时,从未想过经此一别便是千载。她有时也会想,为什么浮游散人没有来鹭岭找她?

    是不是寻到更好骗的小徒弟,早把她忘了?

    四海八荒那么大,现在又是谁在听他摇铜铃呢?

    思量着,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铜铃声。

    云棠愣住一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连珩见她神色一凝,问她:“怎么了?”云棠将信将疑地摇头。

    马车刚好在县衙门前停下来,沈师爷先一步下车,连珩紧随其后。云棠也正准备下车,耳畔却再一次响起铜铃声。

    这回肯定没听错!

    她忙跳下马车,目光立刻被县衙门前站着的一人吸引过去。一名老者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旧道袍,左手长幡,右手铜铃,三分像道士、三分像乞丐,剩下四分像极了走街串巷的骗子神棍。

    幸而已过宵禁时分,云陲街头没有百姓,只有几名衙役拦在县衙门口。瞧着这么个“四不像”晃来晃去,衙役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四不像”的浮游散人倒是格外自在,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清了清嗓,也不害臊,反倒有模有样道:“求而不还,取而不报;周生异象,非有邪祟。”

    又故弄玄虚地停下片刻,“非有邪祟,实乃妖神降罪。”

    云陲县衙近日因为邪祟一事忙得不可开交,衙门已经暂停夜休。两拨衙役在县衙轮岗,县令老爷则是昼夜不歇。

    如果换个人说这句话,衙役还有心情请他进去走一趟,可几名衙役把浮游散人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纷纷敲板——这人是骗子,赶人!

    领头的一摆手,众衙役纷纷上前赶人。哪成想几人刚刚碰到浮游散人的道袍,眼前的老道却一溜烟消失了,再一回头,那老道站在县衙门口朝他们一笑,又开始摇他那支闹耳朵的铜铃。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得不知如何是好。幸而刚刚下车的沈师爷闻声而来,越过众衙役直接走到浮游散人面前恭敬施礼:“在下姓沈,是云陲县衙的掌刑师爷。方才听闻道长对云陲近来之事似乎另有见解,若是方便,不妨与在下入县衙详谈?”

    浮游散人倨傲地斜他一眼:“师爷?叫你们县令老爷来见我。”

    沈师爷被他噎了一下,面色明显不太好看,但仍陪笑道:“县令大人已将邪祟作乱一事交由在下全权负责,道长若有其他见解,同在下详谈即可。”

    浮游散人又斜着眼睛打量他几眼,勉强答应:“行吧!入内就不入内了。你们云陲这事,恐怕和妖神降罪有关系,如果想要解决,得从妖神身上下手。”

    沈师爷忙问:“此话怎讲?”

    浮游散人反问:“你自己想想,云陲这几回死的人,有没有什么共同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