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冰疮如约而至。阿桃磨蹭着红肿的红指,把它贴在蒸笼边沿,企图用蒸笼散发的热气,缓解它带来的瘙痒和刺痛。

    纪无忧今日有些心绪不宁,他跟着来到了集市,坐在一旁,蜷缩着身子,却无暇注意来往的行人。这凛寒的天气简直是杀人的利器,刃不遇血,死亡过程却极其的漫长与痛苦。

    由镇北土地庙缓缓驶出了一辆牛车,破席下掩盖着两个冻死的尸首。牛车吱悠悠的驶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家却都习以为常了,在废墟里苟延残喘的乞丐们,本就很难过完这一个节气。

    只有阿桃受惊似地站起身来,别开脸,不敢去看那露出的灰色发顶。

    纪无忧站起身子,不禁闷哼了一声,此时冷风禁锢住脚踝,整个脚掌像是脱离了身体一般,他微跺了一下双脚,咬牙抬腿往前走去。

    阿桃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要去哪?”

    男人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她,走出两步顿了一下,回过身来从她桌旁抹下了一把今日赚取的铜钱,然后继续执拗的往前走去。

    阿桃无奈,只得远远看着他单薄的身影隐入街道拐角处。

    纪无忧身上的棉衣本就不足以御寒,虽然阿桃把他受伤时那件破衣补好穿在了里面,但是秋日里的衣服本就轻薄,穿起来跟没穿时几乎一样。

    阿桃一个人拖着板车回了家,等饭菜已经做好,那人还没有回来,她只得胡乱吃了一点,把剩下的饭菜焖在锅里,抱着阿财躲到了里屋的床上。

    房间简直像是雪洞一般,连床铺上的棉被也是冷硬无比,怀里的阿财发着抖,一人一狗,努力用自已薄弱的体温互相取暖。

    小狗很聪明,它知道炭火能带来温暖,便对着火盆发着唔唔的叫喊。

    因逢大寒的天气,棉被,棉衣,木炭都在疯狂的涨着价钱,屋里仅余的一点黑炭也不过撑得了一天的用量,能省则省。

    未几,门口传来了微弱的拍门声,阿桃听得声音,咬牙从被窝里伸出脚来,汲鞋出去开了门。

    院子里不知何时已是大雪纷扬,数十米外,茫茫无法看清。

    纪无忧慢慢走了进来,口中嘶嘶喷吐着冷气,头顶上挂着未落的雪渍,冷得狠了倒有心咒骂两句:“吗的,真冷,我还以为我要冻死在路上。”

    阿桃回到厨房里,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一手掸了掸衣上的雪,一手把提着的两小坛酒放在灶头上。

    阿桃道:“你买酒做什么?”

    纪无忧哪还能提起力气回答她的问题,他抖如筛糠,坐在灶前,往未烬的火堆里塞了两把干柴,左右一望,气极败坏道:“怎么不把火盆点上?”

    阿桃只得依言去端来火盆和木炭,两个人齐心协力点上了火。

    等颤抖的身子,终于安定下来,他才说道:“喝酒能御寒。”

    阿桃突然忆起锅里还留着热菜,连忙上前端了出来,他就着灶台吃了起来,温暖的饭菜能舒适火炭进不了的五脏六腑。

    但他嫌桂花糕不够甜,囫囵两口便丢在了地上,阿桃来不及可惜,便见阿财咬住糕点一溜烟地滚到了柴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