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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芸见此不由得惊诧,她这才想起沈郁对宋衿心思,因而以为沈郁只是不愿嫁进皇室,便觉沈郁年纪轻,不知好处,遂开口安抚赖:“你年纪轻,自然不晓得皇家好处,那宋氏虽是清贵,却终究比不上天子,嫁入皇家,自然快活的多。”

    沈郁听她这般言语,便知周芸误会,登时顾不得什么脸面,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直把个周芸哭的心肝绞痛,迭声安抚,她才含泪抬头,面上妆容稍乱,显得颇为可怜,哽咽道:“娘亲不知,女儿并非不愿嫁入皇家,只是不愿嫁与四皇子,心属之人,乃是九皇子…”

    她也知晓陆肆娘并非良善之人,更知蔺赦乃陆肆娘逆鳞,不可触碰,哪怕是自家那位被禁足祠堂的姐姐,不过同九皇子稍稍亲近,就落得个落水无处说的下场,她出身不如,恐是更惨,只是蔺赦蔺殊两兄弟对比,少女心思,自然更喜蔺赦,而周芸听她如此言语,如遭雷击,怔然跌坐在椅,目光涣散,好半晌才狠心道:“旁事皆由你,只是此椿婚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你挑三拣四,自今日起,你便早早断念,莫要再想!”

    沈郁看周芸这样狠倔,心知今日不宜再说,只得哀切哭泣,兀自同温香回房,而此事自然也被温香知晓,周芸独自一人留在屋中,许久,面露凶光,对齐氏乃至沈馥杀心更重,她绝不容许府中有人搞三搞四,弄坏这桩在她看来,极为美好的婚事。

    “你说正院要对我与烛照哥哥的婚事下手,还是温香传来的消息?怎么,难不成这妮子突然良心发现,惦记起她姐姐软玉的好,倒来帮我们不成?”

    祠堂里头,温香寻机会将此事告知沈馥等人,沈馥却面露讥讽,唇角弧度显得分外刻薄,她一贯看不顺眼温香,源头自然是软玉,如今温香来报,她也只觉荒诞,芳主看她如此,自然得知缘故,却因此事事关宋家,只得小意解释:“这蹄子一贯忘恩,自然记不得软玉姐姐的好,如今行事,只是因为她那小情郎要被正院两位杀人灭口,这才慌不择路的搅混水,想救人罢了,但宋家那边,姑娘……”

    她不敢多言,毕竟一贯知晓沈馥早有解除婚约的念头,她虽是宋家出身,却早就被宋肇下令,将沈馥当成唯一主子,此刻替宋家说话,已然是极限,好在沈馥从不计较这些,听她询问,只随意挥手,呵口白气暖手道:“我从来就没那个嫁进宋家的念头,须知沈家水深,没必要拖宋家下水,如今周芸主动替我解后顾之忧,自然是好的,还有齐氏那边,既然她尚且真心,你们就多花些心思,想来周芸很快就要动手,可不要让她得意。”

    沈馥手中捻着雪白宣纸,她被禁足于此,平日里无事可做,自然就抄写经书解闷,纸上字迹平稳,足可见心中无情,芳主见状。心知宋家婚约必解,不由得低叹出口,恭敬退出祠堂,又替沈馥掩门,合门声响传来时,沈馥手腕骤然颤抖,墨点毁掉整页纸张,她终究无法对宋家人冷心绝情,一旦想到宋肇宋衿失落表情,便难以自持。

    次日,宋夫人与宋肇应邀而来,宋肇已知昨日宫廷事,他知道的更多,自然也晓得姜后对宋行云颇有不满,心中对今日沈家邀约目的已有预见,下车时,又见周芸大红撒花金锦鱼纹裙,金玉作饰,浑然嫡妻作态,更是明了,三人入院,周芸见宋肇面不改色,姿态庄严,心下先怯三分,她颇吃过宋家给的苦头,对这位宋大人,自然十分忌惮,但转念又想到姜后承诺,便觉硬气不少,待到叠翠、温香二人奉茶过后,周芸理过衣袖,含笑道:“想来贤伉俪已知我沈家想法,那就不多废话,今日请二位前来,是为解开宋、沈两家婚事,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应允。”

    宋夫人心疼小姑,更是心疼沈馥,从来认定沈家是吃人阿鼻地狱,是龙潭虎穴,要将她藏珠吞噬殆尽,自然看不惯周芸,今日又为解除婚约,登时就压不住火气,一拍桌面,震的茶盏晃动,卧蚕眉一横,显露出当年满城纵马,打杀纨绔的将军后代气魄来:“什么事关重大,我敢问你,你凭什么解除当年行云同我家定下的婚事?哪来的名分?”

    周芸被她这般呵斥,又听她直指自己名分一事,气的浑身发颤,起身就要回嘴,往日里她万万不敢如此,但如今,在她看来自己身后有姜后撑腰,自然不惧宋夫人这官家妇人,讥讽嘲笑:“有什么名分?她沈藏珠谋害我沈家子嗣,尚未出嫁便如此阴毒,日后嫁入宋家,岂不是祸害你宋家香火?这些年来宋家本就子息不盛,此举可是为宋家好!”

    她话说的尖酸刻薄,又骂沈馥心思阴毒,浑然不给沈馥半分好名声,宋夫人见此更是气恼,她不是蠢笨妇人,当然晓得平时鹌鹑般的人如今敢这般胆大,自然是有靠山,再联系昨日之事,她更是冷笑:什么姜后,不过是当年被行云掌掴还觍着脸来宋家道歉的女子罢了!

    但这话不能明说,毕竟人家如今也是一国之母,然而并不代表宋夫人这就不能回嘴,她深知沈郁对自己儿子有所惦念,往日念在都是女子份上,她不好拿这等事诛心,但今日既然要撕破脸皮,她半点不再留情,刻薄开口:“那你沈家岂不是没什么好女子?藏珠所行之事尚未盖棺定论,你便这般着急,敢问那瘦马所出,惦记长姐夫婿的沈郁,又该如何说?这等水性杨花的女子,有什么人家敢要?”

    周芸一噎,竟无法反驳,毕竟这桩事当时闹得有些大,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宋夫人看她吃瘪,心头郁结稍平,待再开口,宋肇却示意她不许再说,只因宋肇深知今日之事乃是姜后主意,宋家虽显贵,当年宋行云更是掌掴姜后,但今非昔比,当年被掌掴之人如今已登临高位,自然不是宋家能轻易抗衡,但身为藏珠舅舅,他不会这般轻易让周芸泼脏水。

    周芸见宋肇制止宋夫人,误以为宋肇服软,又要得意开口,宋肇却不紧不慢抿口热茶,那双往日里在朝堂上,几乎看杀沈琛,饱含宦海计谋的眼,此刻与周芸对上,看的她心尖发颤,骤然收声,不敢再言,宋肇这才缓慢开口,语气平和,却不容反抗:“宋某知晓此事乃宫中做主,自然不会违背,但有一椿事,倘若沈家寻不到,宋某就要看看龙凤争斗,不知沈夫人意下如何?”

    宋家同天子关系匪浅,这是京都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宋肇此言意思十分明显,在告知周芸:虽然姜后给你撑腰,陛下也未必会因此同姜后翻脸,但无论如何,姜后定不好过,到时你沈家,又能如何?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宋肇平日官场手段绝不至于如此粗糙,但对周芸一介后宅妇人,宋肇并没有过分为难的想法,但仅是如此,就让周芸汗湿衣襟,不由得心下凄然,抬手饮茶时,茶盏中汤水已冷,更是让她心头发紧,稍稍收起心思,开口道:“宋大人所言确实有理,藏珠是我沈家女子,自然与沈家休戚相关,还请宋大人放心,那婚约一事,宋大人可否应允?”

    宋肇知晓周芸心下胆怯,也不准备多留,宋夫人虽心有不平,却仍旧从袖中取出庚贴八字以及玉钗,交付周芸,温香捧来木盘,将当年定亲交换的宋衿玉佩还给宋夫人,两家不再寒暄,相看两厌,各自分散不提,而在宋肇两人离开后,周芸面色阴狠,冷声吩咐道:“去将齐氏给我请来。”

    温香心尖轻颤,心知是周芸要对齐氏下手,又不敢怠慢,小跑着往齐氏住处去,衣摆翻飞显得颇为焦急,而此刻暗中窥伺正院的松亭,则悄然离去,前去寻找沈馥。

    祠堂里头,沈馥正静心抄书,松亭慌张而来,顾不得顺平气息,焦急开嗓,她深知此事对沈馥重要,不敢怠慢:“姑娘,正院那位要对齐氏下手!”

    沈馥闻言,眼睫轻颤,却不做言语,径直起身,那双绣花扶笔的手攥上摆满蜡烛的供桌桌布,平稳而迅捷的骤然发力!

    火光冲天而起,祠堂熊熊燃烧,哪怕是白天,也醒目的让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