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别情再醒来时,祁进正给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缝线。

    也不知怎地,那处明明已经不流血了,却怎么都不肯愈合,还是露在外面张得跟小孩儿嘴似的,特别吓人。祁进没办法,干脆拿针线把皮肉对在一处,细心缝合。

    不过才下了两针,姬别情就从背后抱住他,在细腻的脖颈处轻轻吻了一下。

    说实话,这样有点危险。

    按照道经中的记载,恶鬼有着近乎野兽的本能。换句话说,如果你打算将脖子露给他,那就别怪他会跃跃欲试地咬上你一口。所以在驯化阶段,道人绝不能背对厉鬼。但祁进是头一回养鬼,没什么经验,被他养的又是相知相交近二十年的大哥,一人一鬼间早就有了极深的默契和信赖。是以祁进压根没意识到这个情况,竟是连脸都没有转,只是继续埋头做着自己手上的活。

    直至全部缝完,眼看着那伤口变得平整一片,祁进才满意地收起针线,又懒懒地靠回姬别情怀里。

    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祁进是方才的情事中累得狠了,再加上这段时间白日里浑浑噩噩,晚间却一闭眼就看到姬别情反复在他面前死去,几乎不曾有片刻安枕。

    饶是如此,他刚刚看着姬别情熟睡的面容,却半丝儿睡意都没有,胸腔中充斥着的,只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和饱胀到不可思议的满足。此刻却不知怎地,只是靠在姬别情怀里,汲取着他身周的热量,哪怕时间与地点再不合适,祁进还是有了昏昏欲睡的困意。

    而姬别情将他抱得更紧。

    “安心睡吧,”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吐在祁进脖颈;与交合前截然不同的体温昭示着祁进在情事中的努力——可想而知,他到底被姬别情采补走了多少阳气。而这受尽好处的恶鬼似乎压根没察觉到祁进身周热度渐消,兀自抱紧怀中的躯体,声音中满是怜爱,“我抱你回阁里。”

    来不及去想,姬别情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若真能被他人发现,这死人复生的一幕又会惹来多少觊觎。姬别情的话就好像一则格外管用的咒语,祁进几乎立刻就清空了脑内思绪,沉沉地陷入睡眠。

    他看不到,姬别情脸上苦涩的笑意。

    ***

    祁进没想到,姬别情会把他抱回这间小院。

    这里本来盛满了他们的回忆。在他还是拦江剑的时候,他与姬别情就是在这里同吃同睡,培养链刃合击的默契。和赋笑他俩不像兄弟、更像夫妻,别人都是在生死场上挣命,活下来后放浪形骸,只有他俩,每次回阁述职后,就在太白山脚、鸟不归后安静地过着平凡的小日子。

    那时姬大哥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他说凌雪弟子以执行任务为第一要务;而在没有任务时,最顶尖的杀手则要完全隐藏自身,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教谁都看不出来他们的身份。

    “所以大哥是在帮助你训练,明白吗?”

    要求祁进穿上嫁衣、扮成新妇的姬别情如是说。而祁进则被大哥的语重心长完全唬住,什么稀奇古怪的身份都练过,直到后来和赋说漏嘴,他才知道,在日常生活中伪装是各分部弟子才要尽心学习的技能,而像他们这种常在主阁的小队,按理说,是只需要每天去演武场训练、磨练武技的。

    祁进好笑于姬别情的促狭,却也感动他的用心。

    旁人大概不会理解,在任务中杀伐果决的拦江剑很需要一个能让他忘却所有血腥的家。而姬别情在那时,就是能帮助他在血雨腥风中稳定下来、再也不会夜夜担忧恐惧的最佳锚点。

    而今天,经历过两下决裂、阴阳相分、失而复得的二人又回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