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心里不太赞成少奶奶刚回国就来一出见义勇为,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侍从,何曙光当然要亳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何况少爷反复交待过,要他无条件的服从她。

    没料到何曙光的口气如此强硬,铁了心要插手别人的家事——准确的说,他是听命于车里坐着的那个青春靓丽、且面目清冷的女子……刚刚自家妹子疯了一样豁出去了,不顾后果地抖出家丑,候完壁四哥的脸上又是难堪又是怨怼,被何曙光这么一挑衅,怒气一下子转移到他身上,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就不信我们带不走自家妹子——这不是租界么,租界的军警难道还管人家的家事不成?”

    何曙光不再同他讲废话,只是当着他的面把候完壁那一边的车门关上。

    候完壁的四哥又被气了个倒仰。

    之前候完壁的那一番话好似一枚炸弹,已经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围上来,再加上这几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

    甚至有报社记者趁乱在车窗外拍到里面的两位小姐……

    “谁规定只许你们逼婚,不许你妹子逃婚?这可不是旧社会!”旁边一个教员模样的知识分子说。

    “就是。这年头从总统到内阁议员,他们联姻的新闻三天两头的上报纸头条,耳朵都听出茧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二个的都把资源用到尽。”

    “这些贪求官位俸禄的蛀虫和草寇响马简直就是蛇鼠一窝,把子女当成联姻的工具……和亲和的好,受惠收益的是他们自己,和亲和出了仇,斗个你死我活,那样不仅祸害子孙,更是祸害社会。”

    围观的人群里一个看客发表了看法,再也堵不住泱泱众口七嘴八舌的声讨……

    一时间,围堵候完壁的3个青年反被众人围攻,让他们始料不及,场面甚为尴尬。

    王师傅听得小姐的侍从口气强硬,想着之前自己言辞不当已经惹得她不喜,一直想找机会争表现。见此也从车里从出来,向正在朝望这边的几个洋捕打了个手势,招呼他们过来维持治安。

    那帮巡捕们又怎么可能跟官不知官姓啥,早认出了王师傅和他开的车子,迅速拿着警棍、真枪实弹的围上来,把挤上前看热闹的人群隔开。

    和华捕交涉的那个穿长袍马褂的青年,看样子年纪最长,大约30岁上下,显然比候完壁的四哥更沉稳,眼看形势失控,他的恼怒却不形于色,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地拉开像只雄公鸡一样傲然不屈的四弟,转头对何曙光拱了拱手,和和气气地说,“在下候琮,是候完壁的二哥,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鄙人姓何!”

    “何先生,舍妹年幼冒昧,给诸位添麻烦了。”候琮说着,掏出一张名帖递给何曙光。

    “不妨事!”何曙光接过名帖,淡淡的在上面扫了一眼才收起来。

    “如此,候某有劳何先生了,还望你家主子能劝舍妹早日回家,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当前世道不新不旧,婚姻大事还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候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在天津卫也薄有些根基,舍妹顺风顺水长这么大,不知社会险恶,一时冲动,才会义气用事。”候琮晓之于情,动之于理,见对方无动于衷,好似铁板一块,拿了他的名帖,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好说,“不知何先生能否留一个地址,以便在下来日去府上接舍妹。”

    何曙光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会问询令妹的意见,一定不会让她去向不明。”他凭什么认定他们会收留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这样想着,不由得又多看了候琮两眼。

    由大批军警开道,人群很快让出路,王师傅终于顺利驶离了是非圈。

    坐在车上的候完壁明显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拍了拍胸口为自己压惊。

    王师傅在一处静街的路边停下来,扭过头来问:“小姐,我们这是去哪里?”

    郑征西又问候完壁:“候小姐!你是要去火车站吗?我们可以先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