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石桌上的小瓮,赵冉冉垂眸轻咬了下唇。

    这些天来,她确是忧心忡忡。饶是外头局势太平了,在这一方湖光山色的世外村落,她却待得一日比一日更焦躁难捱。

    不说起居吃住,那些简陋不便之处,忍一忍也还罢了。只是前路渺茫,她等了大半个月,依然没能等来该等的人。

    这一片庄子,除了赵尚书知道外,她还告诉了一人,便是表兄俞九尘。

    俞九尘家其实是她太外祖那辈的庶支,到这一代时,家道中落唯有薄田几亩聊以度日。只因这位表兄13岁便中了举,机缘下就与她在应天任大理寺少卿的外祖薛家有了来往。

    及至今岁进士及第前,俞九尘曾落榜两次,私下里两人约定过终生。赵冉冉对他说过,若是家中不允,就先暂避于这东山桃源再行南逃。

    那一日城破没能等来表兄,按理说,隔了这么久,他总会谴人来这村子相问的。

    都二十多日了,杳无音信的,莫不是表兄出了什么事?

    不敢再接着深想下去,她紧蹙着秀眉,随手端过灰胎小盏,仰头颇轻松地饮下了先前倒的酒液。

    入喉甘醇,虽是粗浑了些,倒也自有股乡野浊酒的余韵。

    十五岁那年及笄,赵冉冉就学会了饮酒。

    尚书府实是太孤清,桂氏没给她留一个亲近的人,除了看书习字,闲到极处,她也就自斟自酌,会喝,也不贪杯。

    浊酒入喉,顷刻漾开暖意,暂时驱散了牵挂焦灼。听得小厨房响动,念着那人到底有伤,她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进了小厨房,就看见碗碟都已泡在水盆里,一条丝瓜瓤裹着草木灰放在一边。

    坛子里的地豆已经洗净了放着沥水,那个高大带伤的少年蹲在灶前,两下燃好了草垛,隔着火光望她一眼,待火星子渐大,瞧着都要烧着手了,他才不慌不忙地朝灶里一塞。

    新换的铁锅里已经倒了菜籽油,他右手执铲左手悠然抖了几下地豆上的残水,就那么看着锅里的油一点点热起来。

    算准了油温,地豆哗得贴着锅边朝里一倒,‘刺啦’油滚地豆,香气一下就弥散开来。

    赵冉冉做不来这些,她怕热油烫着便不敢同他说话分心,站在后头仔细看他炒豆子。

    这灶台低的很,段征躬着身子,手上功夫老练,一刻不停得翻炒着豆子,躬起的脊背微微凸着,他衫子穿得薄,这么副姿势下,肩胛骨竟都能看的着。

    盐巴一撒,盏茶的功夫,就在她才卷了袖子洗第一只碗时,他就将焦香四溢的一盘地豆盛了出来。

    “可别把碗又砸了。”段征顺手接过丝瓜络,头也不抬地说,“阿姐你自去再吃些,吃完了就看看书,一会儿我好了出去消消食。”

    他手上动作极为利落,叫她想到了那日刷锅的妇人。知道自己抢不过,赵冉冉也就不再多说,将香脆地豆分作两半,又去院里拿了小酒瓮,就自回里头主屋去了。

    二刻后,她微醺着抱着空瓮出来时,却发现门边放了两大桶刚烧滚的水并一桶调温的冷水。诧异着去外院转了一圈时,只见东厢房关了门,外院也似上了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