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了这些天。咱还在男同学和男同学,女玩伴与女玩伴之间上转悠,即使魏玉莲的出现也是一厢情愿。“在一起”望文生义,一定要有少男少女的恋情,才符合题目上标榜吧。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用另一只眼写红楼社区少男少女之间的交流和互动了。

    看书在哪儿不一样呀,家里、校园和街市,只要你心神聚集到一处,无处不是读书的好场所。可人有各异,看你是不是读书的种子。欧阳他办不到,一旦有了好的读书地方,便念兹在兹,白天夜里忘不了。这天下午,他又驱车前往他的胜地。他先到那几栋房子前停下车,推着车进了院子。给他第一个感觉,是夏季午后的寂静。他站在院子当中,举目望去,楼与楼之间有路径有绿化带,一座小楼门前还种植着各色花草。他把自行车存放在院子里的树下,背着书包转身向不远处的冷泉走去。他心里急,但,无法大步流星,身子毕竟还是虚弱的。他走走停停,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待心平气和站在那里,他发现自己的领地已易主换了新人,苍松树下斜倚着一位少女。

    欧阳蹲坐在冷泉旁的小树丛中,依他的品性,他不愿意打扰别人,更何况是女性。尽管20多天前,那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诚然,诚然。

    有鸟儿从冷泉池塘边悠然划过,蜻蜓星星点点站立在水草尖上。欧阳读书心不在书上,他有一点心痛,有一点怨气,有一点不自在。总之,是心不在焉。那边少女看书看累了,直了直腰,索性站起身,迈步向冷泉走去。她不知道不远处的树丛还藏着一个人。这么个荒村僻壤,哪里会有人来?她掬水拂面,仰头向天空望去。这一望不得了,把坐在树丛里的欧阳惊呆了。学校里的女孩子也有漂亮的,虽然衣着皆为青、灰、蓝,穿红的是极少数,然再土的衣着也掩不住春色,像贝蕾,还有王卫红,皆为美人坯子。然面前的这位,是摄魂的。清朗的眉目下,格外饱满的红唇耀日生辉,也许欧阳到了青春的年龄,他“哎哟”了一声,瘫软在地上。裆里的鸟儿支愣起翅膀,小腹隐隐作痛……待他重新坐起身,那人,已从池塘边离去。松树下,也没了踪影。

    欧阳后悔自己不争气,还没细瞧上几眼,自己却出了症状。

    仙女消失了。

    说起这段故事,要追忆到一年前。在贝蕾热衷于校园的政治,积极参加各种批判活动,给在北京的那个黄帅写信,欧阳剑便疏远了同学们,进入到他一个人的世界。孤单的小世界。反正也是上半天学,或者上午只上两节课,如果下午不上课或星期天休息,他便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找一个相对舒服,安静的地方读书。一天,他从219公园绕行去了东山,这算作是一次远足。东山是个层峦叠翠,群山往复,云雾缭绕的山区。云雾生于焉,百鸟栖居之。欧阳绕行了七座山,又绕行了几户农家院落之后,自行车的轮子在一个斜坡加速,人像一下子凹了进去。凹了进去后,欧阳明显地感到风的速度微弱了下来。他绕了一个狐线,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一片视野开阔的盆地呈现在面前。好大的面积呀。路两旁遍植各种果树,细瞧去苹果居多,桃、杏、梨等也占据了半壁江山。盆地入口的山脚下突兀出几座哥特式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在盆地中心地带,欧阳把自行车停放在一颗大树下。这是一颗穿天杨,粗壮,树冠蓬勃。成了盆地的地标。站在树下,他在寻找能休息看书的去处。虽然这里僻静,皆可席地而坐,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可身置开阔地中心,总觉得怪怪的,心不安。仿佛脱光了衣服在露天的澡堂里洗澡一样。他锁上自行车,穿越果林向北边走去。这个方向与那些建筑的方向是一致的。走了一会儿,他满身大汗,夏季便是汗季。虽然北方早晚温差大,夜里是凉爽的。可中午刚过,地皮被晒得滚烫,热气向上蒸发。他一边走一边掏出手绢擦汗,走走停停,来到盆地的一个山岙边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于擦汗间,旦觉得一股凉气从前方袭来,缓缓的,让他顿时精神起来。欧阳顾不得劳累,顺着生发凉气的方向大踏步地走过去。如果不是果树下地面的松软,他会奋力跑过去。出了果园,再往前走出20多米,杂草树丛后边,一道山泉沿着祼露的岩石顺流而下,在快到地面约5米的高度,它突然悬空,化作垂帘瀑布。瀑布后面的岩石凹下去,似洞非洞。泉水于此处欢喜地变幻着晶莹的大珠小珠滚落到潭口的水面上,响声悦耳,其音圆润而不狂燥,恰到好处地与周边的环境融合成一体。潭不深,清澈见底。泉水溢出的水沿,扩展成一个池塘,然后从池边的缺口处慢慢地流出去,滋润着周围的水草和绿色的植物,不声不响地消失在土地里。真是一个妙处呀!坐北朝南,池塘边沿不远的一个山坡上,长着三棵松树,一棵大的,两棵小的,皆为古松,它们枝干斜逸,树荫匝地,像一幅画。欧阳庆幸自己的好运,于是在青春寂寞的时光,便安营扎寨在这里……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天晚饭后,他腹痛如刀割。父亲叫救护车把他送进医院,一查,是阑尾炎。马上手术。术后,虽精心调养,饮食禁忌觉多,由禁食,半流食,少渣半流食,忌油腻食物和发物,饮食中限制含粗纤维素的食物,这么如此折腾了一番,待他体力渐渐恢复,一晃20多天过去了。没想到在家里日夜思念的冷泉书场,他遇到了梦里的她。

    生活中没有桃花源。欧阳在百般困惑之中,寻找到心目中远离尘嚣那块读书净土,实属老天的恩赐。然而在他得意之时,搅局的人出现了,使他万般无奈。人的属性犹如刺猬,他既需要社会,又要远离人群。人类社会对此赞许也好批评也罢——体现存在价值——他就ok了。可彼此太靠近又扎得慌,会遍体粼伤。灵魂这东西,灵与肉的挣扎,让欲望与理想皆无法寄托。欧阳不想放弃,他想和现实达成和解。

    这个现实,便是已出现在他神圣的领地——那个女孩。

    一个雨霁的下午,欧阳驱车前往东山。清闲空气弥漫在山谷里,让人疑惑建设在这里的钢都已搬迁了。在地球上消失了。此时,山野如此奔放而娇媚,路无烟尘,树叶带着雨水,闪着银光。他深一脚浅一脚奔向松树下,听山泉形成的瀑布,它正在大声喧哗、欢唱。

    欧阳知道他已先一步抢占了制高点。这是他的策略。

    女孩来得迟了些,欧阳读书渐入佳境。听到草叶和树枝窸窣的响语,他知道那个人来了。声音驻足,不再前行。他抬起头,不远处人影婀娜。她迟疑着,转身欲离去。

    他高声喊住她,喂,同学,你等一等。留住!

    他说着,从那棵最高大壮实的松树下快步向目标奔去。近前,说:这是个好地吧?

    姑娘害羞地点头。

    好地方就应该大家分享,独享不好。都什么时代了,还封建!

    这位同学,你不要乱扣帽子好不好?

    我没有扣帽子呀。我见你要离开,心一急才脱口而出。

    ……

    我们认识一下好吗?

    可以。

    我复姓欧阳,单字,一个宝剑的“剑”。